陈青之的另类抗日
陈青之别的没什么,就是身体棒。
陈青之是调皮捣蛋的0,彭场街上的人都信了他的邪。不是烧了东家的柴垛,就是打了西家的少爷。有人给掐算了一下,说他是千岁老人的命,意思是祸害一千年。陈青之小小年纪,当然听不出来,还以为自己打不死熬不烂,吃了唐僧肉似的长生不老呢!所以天不怕地不怕,大有“我是流氓我怕谁”的气势。
“小霸王”陈青之是在沙湖镇上读的小学,最喜欢看闲书。别人背着手念“人之初性本善”,他却在桌子底下偷偷看康有为梁启超。有一天心血来潮,把同学徐振庵、-民骗到魁星阁,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剪刀,一定要剪人家的辫子。这可是杀头的勾当啊!两个小家伙吓得要哭,推说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这事得跟大人商量。陈青之说:“商量个屁,平时叫你们多看书,象是要了你们的命,现在剪辫子的多了,外国人都把这叫猪尾巴哩!”徐振庵说:“有种你剪自己的!”陈青之二话没说,喀嚓一声就剪了。这下没退路了,他两个也战战兢兢地削了发,当上了“披头士”。没几天,果然传来消息,说满清倒台了,剪得一地辫子。三个坏学生摇身一变,成了革命先锋,出尽了风头,大家都夸陈青之有胆识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陈青之读省立师范的时候,也是一个头上长角浑身长刺的角色,到处搞串联,发表演说,“踢开党委闹革命”。校长刘文卿骂他是“狂躁之徒”,以不守礼法为由炒了他的鱿鱼。这事要在文革时期,肯定架了刘校长的“飞机”,可是当时不兴这一套啊,陈青之灰溜溜地转了学,嘴里自个儿嘟噜:“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”校长大人听了,气得吹胡子瞪眼,大声呵斥道:“这种东西,迟早要进去的。”
陈青之被不幸言中了,1919年,他犯了事,被水龙头喷倒在地,又被电棍击中脑袋,抓进了班房。不说大家也明白,肯定参加五四运动了。
很多事就是这样,我们往往猜到了开头,却猜不出结尾。说起来难以置信,陈青之满以为能够长命百岁的,却为了, 那一口气,英年早逝,刚刚活了个50出头。这口气太长了,整整憋了他14年。
1921年,陈青之高师毕业,胡乱投了几份简历,看一时没有合适的工作,就取道朝鲜赴日本考察教育。说到考察教育,陈青之远远不是第一个了,自晚清以来,到日本考察的多如牛毛,跟现在考察工业的-差不多,主要是给老婆带数码相机,给二奶带高档香水。光绪年间,有个考察团笑话百出。进电梯以为是进了房间,嫌挤。住宾馆跑错了楼层,闯进了女客房,出尽了洋相。更离奇的是写不好考察报告,竟然找通缉犯康有为捉刀。康有为在日本躲了很久,度日如年,本来随时准备慷慨就义,一看是来求论文的,反而悲从中来:这0的什么0啊!尽养些草包-,中华民族还有救吗?
陈青之最初看到日本先进的教育,是成心准备向人家学习的,可是有几个日本人太狂了,居然指着陈青之的鼻子挑衅:“你们中国有教育史吗?要是没有,就由我们日本人来写吧!”长这么大,还真没受过这么大的气,陈青之差点吐血,当即反驳:“谁说我们没有教育史,我回国后,马上寄给你!”
日本人没说错,要说教育史,中国还真没有。陈青之血气方刚,决定亲自动手写一本。书到用时方恨少,折腾了两年,还是无从下手。陈青之深感惭愧,干脆不找工作了,回母校复读了两年,专攻教育研究。
那是一个军阀混战、社会动荡的年代,很多人都在随波逐流,很难有所作为。可是陈青之不同,一毕业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,一边在北平群化中学教书,一边为教育史作准备。一个穷教书匠,生活都成问题,著书立说谈何容易?为了填饱肚子,他还在中国大学和师范大学兼课,其实老师捞外快都是逼的。陈青之每天要跑很多路,除了宿舍、教室,就是图书馆。由于资料奇缺,图书馆几乎成了他的办公室,不象现在,找什么百度一下就行了。
那几年,陈青之天天是清水润口,馒头果腹,有人请他打牙祭,他总是借故推脱,生怕吃油了嘴改不过来。陈青之严重营养不良,看看瘦了下来,架着金丝眼睛,一副“教授”模样。有人问他:“你这么爱吃馒头啊?”陈青之就拿那句口头禅塞搪:“馒头就是我的命。”大家都笑了:“要是看到肉鱼,你恐怕连命都不要了吧!”
陈青之终于病了,他得了丹毒,每天咯血不止,好几次昏厥过去。同事们怕传染,都离他远远的。更可怕的是,有人说他不自量力,也有人骂他“神经病”。陈青之躺在病床上的时候,也不是没想过放弃,但一忆起那几个日本人的嘴脸,他就气得发抖。
陈青之真的不要命了,他在拐杖的陪伴下继续工作。从1925年开始动手,历经十年,第一部《中国教育史》终于完成了。全书六编65章,详细介绍了各个时代的教育概况、教育制度、教育家及其学说。蔡元培、李四光、冯友兰、马寅初、胡适亲自审定,一出版即畅销全国,并多次再版,备受推崇。
可是陈青之彻底垮了,年仅半百,骨瘦如柴,看的人无不落泪。1937年卢沟桥事变,陈青之旧病复发,吐血数升,他以为不久于人世了,就把独生儿子叫到床前,说:“我不行了,抗日的事就交给你了,到前线去吧,多杀几个日本人!”
1943年,陈青之病逝,终年52岁。